四川省安岳县通胜镇八庙乡，群山起伏，绿水环绕。在成都晚报记者的陪伴下，20岁的冷海军从成都坐了3个多小时的汽车重回家乡。他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或许有些心潮澎湃：母亲将他抚养到1岁时弃他而去，父亲远赴海南音讯全无，他由年迈的爷爷带大；在他14岁时，时常接济爷孙俩的伯父因病去世，他便来到成都擦皮鞋，而后爷爷也撒手人寰……擦皮鞋、学木匠、当小工、做保洁，他此后一直在成都靠体力活自食其力，离开故乡已经有5年时间。 ]h6mJ{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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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已经没有可以留恋的东西，最亲的人都走了，连他和爷爷赖以避风躲雨的砖房也成了一片废墟。冷海军唯一印象深刻的是，这座房子在当年就四处漏风，家里实在太穷，因为伯父在，才不至于饿肚子。大伯的死让他第一次开始恨起了父亲，“大伯为我们送吃送穿，还要供养自己的两个孩子，他是被活活累死的。这个时候，爸爸在哪儿？” Z2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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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最大的理想就是“找钱”，为此他辛苦地工作，每天早上7点就要到单位上班、接单，骑着单位配的电动车到雇主家做活，扫地、擦玻璃，但一个月的收入只有500元，对此他没有丝毫怨言。他说曾有女孩向他表白，但被他拒绝了，“因为我太穷了，现在还承受不起。” ^#A[cY2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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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冷海军来说，回家乡是一次寻亲之旅，尽管故乡早已没了他最亲的人，但他相信故乡人能向记者提供更为翔实的细节，帮助他寻找远在海南的母亲。 c@1q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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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亲讲述： ~8 w(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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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两口曾经很恩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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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满17岁，来四川前还在读书，身高在1.65米左右，家在海口，父亲是开轮渡的有钱人……当地的乡亲中，没有人知道这位漂亮的城里人为什么会跟着冷侦前来到这个穷山村。她姓张，乡亲们都习惯叫她“小张”。及至她和冷侦前在当地办了喜酒，生下冷海军，村里人还在开玩笑说：“小张好年轻呀！如果儿子20岁结婚，那你不是30多岁就当婆婆了？” c&JY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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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亲们说，1985年，村里有人在海南包了20亩地，冷侦前随同前往种地，并由此认识了小张。她到四川不久，其父就气急败坏地赶来。“当时他从通贤(记者注：安岳县一镇名)包了一辆拖拉机过来，30多里路花了60多元，啧啧，80年代，那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呀！”冷侦前的堂姐说，小张父亲的愤怒根本无济于事，小张自己坚决不肯离开。 OK^0,0kS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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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人都说，小张和冷侦前十分恩爱，英俊的冷侦前被她戏称为“水桶”。冷侦前会陪着小张下河游泳，这在当地人看来根本不可思议，因为之前还没有女子下河游泳。 Vt!<.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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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长得漂亮、很开朗、温柔、开得起玩笑……”村里人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形容词都用在小张身上，“只是城里人娇生惯养，她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从来没做过农活，连包谷都掰不来，给红苕去泥巴，她只知道把红苕往地上甩。” >)IXc<"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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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的张秀珍因为与她同姓张，而且二人年龄相差不大，逐渐成了好朋友。据张秀珍说，在冷侦前为了生计到云南打工的日子里，小张吃住都在她家，她为小张提供面、油、米，提供穿，就连小张生孩子坐月子，都是由她来照顾。 {U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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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最好的姐妹，张秀珍也不知道关于小张更具体的情况。“她看上冷侦前，帅肯定是原因之一。”她揣测说，小张离开山村回到海南，主要是冷侦前家里太穷了，“有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冷侦前在外打工也不寄一分钱回来。” X&qa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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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久了，小张曾不止一次为了筹回家的路费向张秀珍借钱，但都被张秀珍拒绝。张秀珍说，后来，小张的父亲寄来了300元，小张便带着刚刚1岁的孩子离开了山村。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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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是被冷侦前带回来的，不明就里的冷侦前回到家，还找邻居唐婆婆吵了一架，说唐婆婆与小张吵架把她气走了，还扬言要杀了唐婆婆一家。唐婆婆向冷海军回忆起当年的一幕，依然感到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和小张吵过架呀？” yw(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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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小张曾孤身回来，欲将孩子带走。但爷爷看着已经能够满地跑的小孙子，坚决不同意。小张泪眼婆娑地找到张秀珍：“姐姐，你帮我把孩子带着，我以后还会回来接娃娃。”两人拉了勾，小张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从此音讯全无。 2i@t;h2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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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南打工的乡亲带信回来说，冷侦前在海南肯定见过小张，为了找人，他还曾挨过小张亲戚的打，“即便在海南的生活有多潦倒，他也不愿意离开海南，都要在小张的周围左旋右旋。”而家里的父亲和儿子，他也从来没有管过。 1xkU;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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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军的小名叫海金，是小张取的。”乡亲们相信，如果小张看到报道，应该会有所触动，站出来和亲生儿子相认。 U8b1 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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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寻父： *KXg;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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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一句话都不说 6^D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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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海军根本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样，爷爷和伯父为他的童年撑起了一片天，他小时候也不知道母亲对他意味着什么。只是在小伙伴骂他是“无娘儿”时，他会异常愤怒；只是在看到小伙伴在妈妈怀里撒娇时，他会莫名感伤。 @}e'(j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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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伯父和爷爷都相继去世，“孤儿”冷海军终于与远在海南的父亲取得了联系。与父亲同在海南打工的老乡在回乡探亲时，托人带给他三样东西：几张照片、几件衣服、一个电话号码。冷海军对照片上的中年男子没有任何印象。“这就是我爸爸？”他琢磨着，犹豫着，终于拨通了电话。 Q#i^<WU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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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里很嘈杂，到处是钢管被敲得叮叮作响的声音，冷海军问道：“你是不是冷侦前？” 0kD8w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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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哪个？”对方同样用四川话反问。 I'[h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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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冷海军……” zTa>Mz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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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海军说，父亲一听是他，就再也不吭声了，但并没有挂断电话。他连问了几次，电话那端还是没声音，他的泪水汹涌而出。 cc%O35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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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联系父亲，已经是几个月之后。冷侦前当时在打麻将，冷海军强抑着怒气问：“你是不是我老汉儿(指父亲)？”“是。”“那你为啥不找我？”接下来又是难堪的沉默。冷海军等了一会儿，掐断了电话。 2z\4?H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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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从海南传来冷侦前在工地上被人杀死的消息，冷海军捧着照片，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w$5 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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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海寻母： |@-%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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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想叫她一声妈 B9Dh^9?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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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海军目前在位于成都的蓉辰保洁公司任职，因为工作努力，被提拔为小组长。只有小学文化的他连英文字母都背不全，更不用说玩电脑，休息就是睡觉和看电视……以及沉思。母亲究竟是如何和父亲走到一起的？她生下他后，为啥要走？为啥要生下他又不要他？母亲走了，父亲为啥放弃了父亲的责任，再也不回家？无数多个问号让躺在床上的他夜夜辗转反侧，寻母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3Pon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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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她肯定已经重组了家庭，我不想破坏她的家庭，我也不想她给我什么。”冷海军顿了顿，“我只是想喊一声‘妈’……”说着，他掉泪了。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叫“妈”的滋味。 E00zf3J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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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工友： G=8w9-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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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亲见小张给孩子买过衣服 LaE;{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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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离世的冷侦前的嫂子在老家整理弟弟的遗物，发现一个小本上记着几个海南工友的电话号码，只有一个电话能打得通，对方至今在海南打工，以前与冷侦前关系很好。 !j(KbAhW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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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四川老乡说，冷侦前在海南所用的名字叫冷侦海，去年，他因与一位工友发生口角，不幸被人杀死。这些年来，他在海南一直靠干木工维持生计。小张是因为家庭反对太激烈才离开冷侦前的，但两人的感情还在，有一段时间，他干工的地方离小张的家只相距几百米。小张现在有了新的家，住着小楼，生了2个男孩，1个女孩。2001年，小张来找冷侦海，给小孩买了衣服，还买了一根白银项链，让冷侦海给留在四川的儿子带回去。 k:4?3z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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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寻访： sK:,c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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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村人对此事讳莫如深 8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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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着帮人寻亲的美好愿望，根据四川老乡所提供的地址，11月30日下午，本报记者来到海甸岛的一个小村庄，令人遗憾的是，同村人一听小张的名字，立刻神情大变，大家对小张的家事讳莫如深，还直催记者尽快离开这里。 vII8>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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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一行在村里打听小张家的住址时，有几位妇女一听她的名字，就圆睁双眼，用当地话激烈议论起来，然后对记者摆摆手说：“我们不敢说，你们快走吧。”听到她们的议论，一蓝衫中年男子从后面追上记者，追问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找小张？”神情充满敌意。记者用海南话对他说，就是本地人，他的神情才变得缓和。随即他又紧张地问：“她那四川的儿子来了吗？”听说没来，才缓缓离开。他指着一幢三层小楼说，那是小张现在的家。但是，那幢楼下铁门紧锁，记者拍了半天门，也没一人出来。这幢楼附近有很多村民在打麻将，记者向他们询问小张的消息，大家均不发只言。

好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