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度？”柳菁菁最先反应过来。 h-lMrI)U?h  
  “是他。”廖拓慢慢放下话筒，“他也得知了真实情况。” ` mALx! `  
  “他是怎么知道的？”小杨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s:I^AL5  
  “是啊，他是怎么知道的？”邵勇喃喃自语。 MT
%ky  
  “整个过程大家都看到了，宁度是最认真、最执著的。”柳菁菁说，“假如他提前知道‘手机炸弹’只是一个恶作剧……他怎么……” jqb,^T|j;m  
  “宁度不会知道的。”邵勇勉强地说。 2/B(T5PY@  
  “你怎么能肯定？”柳菁菁说，“就算他当时不知道，那现在怎么知道了？他又没用手机做测试。如果不是技术部门检查，我们也不会知道。” x9-K}s]%  
  “廖探，你的意见呢？”邵勇转脸望着廖拓。 G\jr^d\  
  廖拓沉静地说：“很显然，对手是要摧毁宁度的信心。” 9dqD(S#C;"  
  “我不明白。”柳菁菁说。

“天才往往很脆弱，不过有的时候，对他们打击最大的，并不是失败。”廖拓说，“挫折反而会让一些天才变得更强悍，宁度就是这样的人。但他们难以捉摸的心理特征，又使他们经常处于矛盾中。当他们全身心地投入一件事，最终却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玩笑，这种羞辱对宁度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yRAGQ  
  邵勇点点头。“宁度全力以赴，对自己蓄积的能量充满信心。所以在心理上，他已经无法承受别人对他一丝一毫的怀疑。” =k3QymA  
  “能从这个角度对宁度实施打击的，只有侍童。”廖拓冷冷地说，“他妄想使宁度长期以来建立的信念，瞬间土崩瓦解。” bcz<t)  
  “而且他好像收到了成效。”小杨说。 [h%_`8z  
  柳菁菁失神地望着窗外，良久，她低声说：“整个事件，越来越不可思议。”

第四十一章 后遗症 Br-y`s~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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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一个孤身男子出现在十字街头。 %\:.rs^  
  街角的路灯散发着枯黄的光晕，地上的影子显得凄迷暗淡，灯光边缘被夜幕挤压着，一点一点蠕动。风中飘来淡淡的铜腥味，寂寂无人的街头，这股味道加重了城市的不安。 JhB{aW>  
  那个男人静静站了片刻，似乎在寻找方向。 Fo~C,@/Qt  
  他的剪影很模糊，周身荡漾着水波样的纹络。他开始走动，脚步蹒跚拖沓。他的衣服很不合身，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上衣皱巴巴，裤管下面露出脚踝。他忽然停下，低头审视着。他的脚边有座排污井。 'y'>0'et  
  他跪下来，脊背弯成弧形，左侧耳朵紧紧贴在井盖上，倾听着。 ='soSnT
 
  当他扭过脸时，他显得很平静，眼睛反射着路灯，两个橙色光斑凝固在瞳孔里。 3bE^[V8/  
  他静静听了一会儿，起身，继续朝前走。 CZwZ#WV6  
  在第二座排污井前，他又跪下来，左侧耳朵贴着井盖，倾听着。然后起身。 }"q1B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整条街的排污井都被他听过。现在他踏上了另一条街。他有些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这里的路灯仍然昏暗，一根破损的灯柱距离两米，在风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他走到路灯下，仰起脸。他的鼻子很漂亮，灯光在鼻翼两侧投下阴影。细雨飘了起来。他似乎明白了，刚才嗅到的铜腥味，其实是雨水降临之前，风中浸满的水气味道。 #;?z<  
  他享受着雨丝的抚慰，露出单纯的笑容。 k`\DC\0RG  
  对面有座建筑，几个窗户还亮着灯，大部分黑暗的窗口如黑色眼窝，回望着他。他掏出手绢，揩净脸上的水气。 Vs9fAAXS4  
  路灯的支架仍然“吱吱嘎嘎”地响着，灯光迷蒙凄冷。他的笑容忽然僵住了。他仿佛感觉到什么，踉踉跄跄走到最近的一座排污井旁。他的背影倾斜，如同一张翻拍变形的旧照片。他跪下来，耳朵贴在井盖上。 l2n>Wce9  
  片刻后，他撬起井盖，探头朝里张望。这是一座废弃的旱井，铁架已经生锈。他拼命伸出手，从浅浅的井底拿出一个东西。 y"2#bq  
  他把那东西打开。一片微弱的蓝色光晕亮起来，轻轻抖动着。这是一台旧的笔记本电脑。他跪在地上，轻轻抚摸键盘。破败的键盘落满灰尘，蓝屏上，五个图标竖着排列在屏幕左边。 ^#gGA_H  
  他的神情越来越喜悦。终于，他将食指按了下去。电脑接到指令，蜂鸣器低低地响了一声。他把电脑轻轻合起来，动作轻柔，如同面对一只贵重的玉器。 |$6GpAq!  
  他再次俯身，将笔记本电脑放到排污井里，井盖归入原位。他又将左耳贴在井盖上，仔细听了听。然后，他满意地咂咂嘴，仿佛一个婴儿刚刚吃饱。

他站起身，倾斜着，朝街道对面走去，慢慢消失在路灯背面。 !X |Tf  
  第二天，一辆救护车停在排污井上方。车门推开，医护人员扶着一个病人慢慢出来。程铭最后一个下车，他关上车门，快步赶过去，和医护人员一起走进平阳医院的大门。 ){8^l0b  
  “程医生，我的胃没什么问题吧？”秦关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程铭。 NhpGa@[D  
  “秦先生，别担心，刚才带你去见我的导师，是想让他确诊一下，”程铭说。“其实这是丁院长的意思。你的病例比较少见，医学院不久前购进一批最先进的仪器设备，要不是我导师在那里，人家不一定让咱们用呢。” MIi:\m5  
  “那可谢谢你了。”秦关仰头看看天空。雨后的空气中，夹杂着福尔马林的味道。片刻后，秦关转脸问道，“我这病能不能治好？” ! =|{  
  “胃糜烂，伴有胃萎缩症状，并不算复杂，只是——”程铭迟疑着。 `q4\w[0+p  
  “什么？”秦关提高语调，“程医生，你可千万别瞒我。我这人，最怕疑神疑鬼的事。你跟我说实话，我反倒能扛住，就算癌症也没关系。” xr.fZMOh4  
  “呵呵，不是癌症，你放心，”程铭温和地说。“导师答应我，下个月初，抽点时间专门来医院看看你。” kdgQ -UN$  
  “是拿我当医学研究的猴子吧？要么就是小白鼠？”秦关瞪着松鼠式的眼珠，露出一丝笑意，“我懂，你们遇到新鲜病例，都会找人来研究参观，对不对？”

“秦先生，专家会诊……” 8 I,(\<Xv  
  “我知道，我知道，”秦关怪声怪气地笑着，打断秦关的话。“医生们都盼着发现一个新的病例，只有这样才容易出成就，对不对？就像昆虫学家渴望遇到一只特异的蝴蝶，能名扬千古也说不定，对不对？” P+oCcYp  
  面对秦关这样的病人，程铭无话可讲。 %o*
afd  
  一行人迈上台阶，走进住院部大楼。长廊里散站着几个病人，医护人员显得很忙乱，看样子又出现了急症病人。 1xcx2L+R  
  “程医生，上次我给你的苹果，味道怎么样？”秦关斜睨着程铭。 [Zgy,j\\  
  程铭怔住。苹果？秦关把这种小事都放在心上，真是不可思议。苹果已经被他扔进了垃圾箱，难道秦关又翻了出来？不可能。 }2JSa8  
  程铭正考虑怎么应对，忽然看到神经内科、脑外科和皮肤科的主任医师结伴而行，快步经过。走廊里也显得焦躁起来，暗流涌动，有什么事正在发生。程铭的头皮一麻，从业以来，还从未遇到这种状况。 [(UQQa=+  
  程铭拦住身边的护士。“这么多人去会诊吗？怎么回事？” nD E5A  
  “急症，但是很奇怪。”护士立刻跑过去了。 vmW4a3  
  秦关“呵哧呵哧”地笑了。“瞧瞧，又来了一个怪病，平阳医院就是厉害。”

程铭没理秦关，示意几个医护人员把秦关送回病房，他自己顺着长廊，快步朝重症监护室走去。远远的，忽然发现柳菁菁。程铭心里一沉，加快步伐。 yh lZdF  
  柳菁菁正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徘徊，一抬头，看到了程铭。 ou96 P<B  
  “我刚从医学院回来，”程铭紧走几步，来到柳菁菁身旁。“出了什么事？” N!Kd VDdT|  
  “是宁度。”柳菁菁低沉地说。 AF **@ iG  
  “宁度？”程铭皱着眉头，搜索那个名字。 }]tSWVb*  
  “就是上次廖探长找来的网络安全顾问。” sHh2>f@x$  
  “他怎么了？” WMl_$Fd6  
  “刚听几个大夫说，疑为癫痫。”
}RW4  
  “可我看到皮肤科……” QAcvv 0Hv  
  “宁度的皮肤发蓝，一种很可怕的蓝色光泽，好像被涂了蓝漆的泥塑。”柳菁菁望着程铭。“你看怎么回事？” a?Q~C<k  
  程铭的眉头紧皱着，沉声说：“以前廖拓向我打听过癫痫的问题。我告诉他，癫痫是由大脑中的带电体熄火引起的，除了遗传之外，精神不安，或者大脑受伤，都可能造成带电体熄火。”

“对，有两次廖探正和宁度谈话时，宁度的面庞突然痉挛，很吓人。其中一次比较严重，宁度四肢抽搐，滑坐到椅子下面。” 7Zr jU{  
  “为什么不治疗？” KasOh"W.P  
  “廖探劝过宁度，可他不以为然。” {`l]RIig  
  程铭隔着玻璃，朝重症监护室扫了一眼。病床被挡住了。 ed*=p l3.  
  “宁度平时有什么异常举动？”程铭问。 EL~s9 0C  
  “他喜欢点眼药水，有时液体流到嘴角，他都要舔干净。”柳菁菁仰起脸，“会不会和眼药水有关？” WDgp(Av!  
  程铭摇摇头。“除非有强烈的外部刺激，或者，某种疾病的后遗症。” ,gD30Pylz  
  “我想起来了，”柳菁菁忽然提高语调。“廖探长提到，宁度曾经接触过‘致命影像游戏’！”

第四十二章 恐惧 Uf_w o  
  S,Tm=} wj  
  一个小时前，电话从公安局招待所打来。当时专案组的会议正接近尾声，期间，廖拓曾三次拨打宁度的手机，无人接听。 a$;+- Y  
  因为刚刚发现“手机炸弹”是个恶作剧，所以，廖拓担心宁度无法承受这样的羞辱，产生逃避心理。最大的可能是：宁度不辞而别，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SK8Mdn  
  就在这时，公安局招待所打来电话，服务员检查房间时，发现宁度侧卧在桌子旁边，浑身缩成一团，已经不动了。 u%ih7v!r\  
  廖拓和邵勇火速赶到招待所，在309房间看到可怕的一幕。 P\SD_8  
  宁度的身体弯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脊背像一只折断的弓，四肢僵硬。眼珠向上翻起，一直插进了眉骨里，只露出白色的瞳仁。嘴角沾着涎水，已经凝固，凌乱的头发像荒草，耷拉在额前。 tDIzn`$z  
  宁度的身旁落着那颗玻璃制的假钻石。那东西原本就是他的耻辱，在他摔倒之前，又加深了这种耻辱。他把对父亲的承诺、对妹妹的呼唤，以及对侍童的恨，全部加在那块玻璃上，他就这样被自己打垮了。 ,{zvGZ|  
  廖拓把玻璃钻石放进宁度的口袋。他的心里，突然溢满深深的悲伤之情，犹如两年前看到弟弟廖飞的遗体。 7W}~c/%  
  廖拓踉跄着走了几步，几乎向前跌倒。邵勇急忙扶住他。邵勇不明白，一向坚强如铁的廖探长，忽然像变了一个人。

“都怪我……我的责任……”廖拓喃喃自语。 P[gk9{sv  
  “廖探，你说什么？廖探！”邵勇用力摇着廖拓的肩膀。 e(!a~{(kq%  
  廖拓蹲在宁度身旁，自言自语：“他告诉我，他接触过‘致命影像游戏’。我应该强迫他去医院检查的，是我的责任……我的责任……” nc$
?tC9V  
  对弟弟廖飞的自责，全部转移到了此时此刻。面对宁度那张发蓝的脸庞，廖拓咬紧牙关，承受着内心的重压。 T 0^U ]C  
  “廖探长，宁度还有呼吸，我给平阳医院打了急救电话。” %}$6#5"';  
  “好，他会没事的。”廖拓平静了很多。他轻轻抚在宁度的额头，温度高得吓人。他把地上的玻璃钻石捡起来，放进宁度的口袋。 ?\^u},HnE|  
  “廖探，什么是‘致命影像游戏’？”邵勇转换话题。 4b7}Sr=`  
  “就是你们上次在平阳医院的太平间，看到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廖拓坐在地板上，挨着宁度，仿佛守护着弟弟廖飞。“屏幕上会突然出现一些奇异的光彩，滚滚而来，不断出现闪爆。如果盯着它的时间超过一分钟，就会引发癫痫症状，直至死亡。”

邵勇浑身一阵发冷，那种死亡方式太残忍了。难怪上次在太平间，宁度疯了似地把他撞倒，不让他看电脑屏幕。当时他的确被那些闪爆吸引了，意识已经模糊，完全失去控制，只想集中精神关注那些五颜六色的光芒。 )<!y_;$A  
  邵勇猛地转过脸，去看桌上的电脑。宁度的笔记本电脑并没有打开。 ^[5yff 4  
  “那宁度是怎么回事？”邵勇问。 :xv"m {8+  
  “他曾和一位朋友接触过那种影像。他们同时被吸引了，他的朋友意识到灾难，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宁度拖到地上，救了宁度。”廖拓回忆宁度的描述，“他的朋友瘫在电脑前，战栗着，皮肤变成了蓝色。屏幕还在闪烁五颜六色的雷爆，速度越来越快。宁度虽然摆脱了致命影像的吸引，不过心脏区域还是感觉到一丝颤动，蔓延到手掌，针刺的麻痹感像电波一样，迅速传向大脑，留下了后遗症。” y%z$_V]  
  “原来是这样。”邵勇紧攥的掌心，渗出一片汗水。 _,~/KJp  
  “这次宁度被侍童羞辱，在困窘和绝望的双重***下，他的精神面临崩溃。程铭说的对，癫痫是由大脑中带电体熄火引起。宁度潜伏的症状，就这样突然爆发。” W4X=.vr  
  邵勇低头看了看宁度。宁度的脸庞越来越蓝，额头鼓突的血管，像一条蓝色的虫子，不断膨胀。 w+[r$+z!k  
  招待所的楼下，传来了救护车的啸叫。

重症监护室，几大科室的医师手足无措。虽然通过大剂量的药物，暂时控制癫痫的持续蔓延，勉强恢复了宁度的心脏活力，但接下来怎么办，没有统一的方案。 3~"G27,  
  公安局的周局长打来电话，请医院尽一切力量挽救宁度。 
Gi?"  
  宁度生命垂危，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D/Bb)]9I  
  廖拓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柳菁菁和程铭快步迎了上去。 -Y;(yTtz  
  “怎么样？”柳菁菁焦急地问。 CH!Lf,G  
  廖拓虚弱地摇了摇头。柳菁菁从来没见到廖拓露出这样的神情。 O57 eq.aT  
  “宁度曾有两次被别人救过。一次是在电脑前，他的朋友把他从致命影像的漩涡里推出去；一次是在地下煤窑，不认识的一位工友，把他从死神的指缝间推出去。”廖拓说，“宁度的生命，是别人用生命换来的。他告诉我，从那时起，他有了使命感。他获得了正义的力量，并且知道，怎样使用天赋的力量，打击邪恶！”廖拓越说越激动，身子摇晃着，程铭急忙扶他到了长椅上。 qVE6ROSh  
  “宁度不会有事的。”柳菁菁声音有些颤抖。 j<e`8ex?  
  “不会有事的。”廖拓喃喃地说。 O~trv,?)  
  重症监护室，医生们面临新的考验。

“体温？” ]uG9WT6l  
  “49度！” 7c5+8k3  
  “脉搏？” lN-vFna  
  “179！” v[A)r]"j"M  
  “控制不住了。体温还在升高，脉搏继续加速……” #2^eGhwnI  
  柳菁菁在外面听到了。一种恐惧感顺着她的皮肤，慢慢爬上来，如一条黏滑冰冷的小蛇，吐着信子，发出“咝咝”的颤鸣。 ko2
?q  
  隔着窗玻璃，柳菁菁看到宁度全身变成了蓝色，就连翻起的瞳仁，也浮起了蓝幽幽的光泽。 <y7nGXzLK  
  宁度开始挣扎。但不是苏醒前的抖动，那更像四肢出现的神经反射状态——只是不停地痉挛、抽搐。生物体在垂死时，本能的悸动。 s\@RJ[(<  
  涎水从宁度嘴角溢出来。他的右手没有节奏感地拍打着床板，左手向外弯曲，胳膊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弹动着。他的双腿交替着，绷直、松软，再绷直，再松软。从他的肺腔传出气流声，仿佛空气在挤压中爆裂了。 6Q"fRXM  
  抽搐达到了癫狂状态。 4$~eG"wu  
  整个床板摇晃起来。接着，整个监护室，整条走廊，以至整座医院都摇晃起来。 DQui7dr)l  
  玻璃窗外面围观的医生们，全都目瞪口呆，看着那个蓝皮肤的人，以那种惊心动魄的力量疯狂抽搐着。 bwG$\Oe6  
  然后，宁度突然安静下来。 I!Z=3 $,  
  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如同一张飞速旋转的唱片突然跳针，停止。 @Fvp~]jCb  
  结束了。 avxr|uk  
  “死了？”窗外的医生喃喃地说。 Eh B0w;c  
  在宁度残存的意识里——如果他还有意识——就是曾经那刻骨铭心的景像：屏幕闪烁着，暗红色的云从远处翻滚而来，五彩缤纷的闪光以极快的频率跳跃着，化作一排排巨浪，速度越来越快，云层越来越近——来迎接他了。

第四十三章 关键人物 7n}$|h5D  
  @@uKOFA?  
  宁度四肢僵直，眼睑和睫毛似乎也变成了蓝色。他的眉峰光秃秃的，闪闪发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Wz{,N07Q#{  
  宁度只剩了浅浅的微弱呼吸。在口鼻间流动的气息，连一丝绒毛都无法拂动。 {+Zj}3o  
  按照医学的定义，宁度已经死亡。心脏和脉搏停止跳动，皮肤冰凉，瞳孔放大。 1zIX $A  
  但那浅浅的呼吸，却让医生百思不得其解。 BLaF++Fop  
  廖拓整夜守候在病房。他不相信宁度死了。期间，周局长给他打过电话，希望廖拓面对现实。但廖拓沉默不语。 `s8*n(\h  
  周局长明白廖拓的心情。两年前，他也是这样面对自己的弟弟廖飞。虽然现在的廖拓比当时沉默了许多，但这只能说，廖拓有了更强的控制力，学会用理智，将悲伤压在心底最深处。而这种压制有多强，他的痛苦就有多深。 x_L5NsO:  
  廖拓让其他人离开，他独自坐在床边，守候病床上的宁度。 -<0xS.^  
  警察们知道廖拓在感情用事，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这一个晚上，就留给这个沉稳坚毅的人。如果可以，他们也都想留下来，围绕在廖拓身旁，与他一起守护那一抹亡魂。 D*0[7:NSO  
  寂静的病房里，廖拓的眼中闪着泪光，如同火焰一样燃烧着光芒。

那浅浅的呼吸，若有若无，廖拓能够听到。他想对宁度说很多话，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怕说出来的，都会破坏这寂静的夜。 utzf7?nIS  
  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滑动声。廖拓仍沉浸在悲伤中。 ^vw[z2"  
  脚步声慢慢过来，停在了病房外面。“廖警官。”女人的低声呼唤。 QtHK`f>4#n  
  与此同时，一阵低弱的猫叫响起。廖拓转过脸，看到李霜眉站在门框中间，昏暗光线中，勾勒着一副单薄的剪影。她走进来，一身白裙，怀里抱着那只猫——焚虎，通身白色而布满黄点的猫。 u~8=ikn+T  
  “李霜眉，你来做什么？”廖拓问。 slnvre
l  
  李霜眉深邃的眼窝里，依然是那种幽暗的神情。“我来帮助你们。”她淡漠地说，同时将视线移到病床上。 B=}s7
$^  
  宁度的模样，使李霜眉有些惊讶。灯下突然展现的蓝色皮肤，泛着光泽，闪闪发亮，无论怎么看，都像被浸泡过的蓝色瓷器。 <s=i5t My5  
  “你？”廖拓的大脑一片空白，怔怔望着李霜眉。 %w#z  
  李霜眉走近几步。怀里猫动了动，猫眼浮起一丝怪诞的神情。 :@4+}  
  “我能救他。”李霜眉略微提高语调。

“医生说没有希望了。”廖拓站起身，请李霜眉坐到椅子上，“心脏已停止跳动，没有复苏迹象。” zI= 9  
  “但他还有呼吸。”李霜眉的神态越来越平静。 }SFmv},Ij  
  宁度那浅浅的气息，被李霜眉感知到了。 tISb
' ^T  
  廖拓扫了李霜眉一眼，李霜眉低头看着那只猫。焚虎的肺腔又传出呼噜呼噜的颤音。灯光下，它的瞳孔变成了冰蓝色。 uquY z_2  
  廖拓忘不掉第一次见到这只猫，也是这样，猫的嘴巴蠕动，咝咝的颤鸣从喉咙飘出来。还有焚虎的舌头，向上卷起，伸缩，不断抽打着空气。廖拓记得，猫的舌头上那道奇怪的纹络。 {
nMCU{*k  
  “你打算怎么救他？”廖拓的视线移到李霜眉脸上，眼睛明亮起来。 .U#oN_D  
  焚虎轻唤一声，眼珠慢慢转动。从李霜眉怀里站起身，将一只前爪搭在李霜眉的手腕上。李霜眉似乎没听到廖拓的询问，低头看着自己的猫。猫眼里的泪痕越来越明显。 *|OUd7P:hU  
  良久，李霜眉抬起脸，说道：“首先你要信任我，这是我施救的基础。” q*
!Vyk  
  廖拓问：“你用什么方法救宁度？” D}rnpwp{  
  “针灸。” A;TNR  
  廖拓笑了笑。

“我说过，你要信任我。”李霜眉盯着廖拓，“你的朋友躺在那里，而医生们束手无策。你想放弃吗？” XzW\p8D^u  
  “我不可能放弃。对我来说，躺在那里的人，就是我的亲人，就是我自己。” b?-KC\}v  
  “你能这样想，很好。你是真正的朋友。”李霜眉注视着廖拓的眼睛，口气变得柔和了，“我来这里，就是想让事情有一个转机。” K8uqLSP '  
  “我对针灸没有多少研究，”廖拓说。“平阳医院专攻西医，你也知道，这里的医生对针灸有保留意见，特别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孩……” ),@m 3wQ  
  李霜眉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妩媚动人。“廖警官，我不需要通过医院。我说就是现在，我为宁度针灸。” ?]\v%[ho  
  廖拓的视线移到宁度身上，再转回来，投到李霜眉脸上，似乎在寻找什么。 m[%P3  
  “我有个问题，”廖拓交叉双手。“你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 3Qlx/6<  
  李霜眉沉默不语。 brdY97s4  
  廖拓继续问：“你没有手机和电话，宁度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Ll^ze&HI  
  “你心里的怀疑会不断蔓延，最终影响你的判断力。”李霜眉站起身，盯着廖拓，低缓地说，“我现在就可以一走了之，但我不会感情用事。我告诉过你，大宏被害之后，我明白自己有了使命。我和你们一样，都想做正确的事。”

“李小姐，我不是在怀疑你，相反，我很信任你。我已经和同事们商量过了，同意你参加我们的调查，”廖拓沉稳地说。“但是目前的情况很复杂。比如，给你传递纸条的‘平底鞋’，每到关键时刻，她都会出现，这表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手的监控下。”廖拓舒了口气，看看宁度，声音有些发颤，“宁度突然遭受重击，我比谁都难过。他找到我，要帮助我，我却没有很好地照顾他，我有愧。” U3pMv|b  
  “我既然选择了，就不怕危险。这一点请你放心，”李霜眉的视线移到病床上，“而且我相信，宁度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我们共同承担责任。” {;={abj  
  廖拓点点头。李霜眉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坚定的心，让他油然而生敬佩之情。 5r^u7k  
  “廖警官，你无非是在担心，我们可能被利用。”李霜眉说。 zrV~7$HL  
  “是的。对手要将我们纳入他的棋局中，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廖拓说，“我们遇到的每件事、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可能影响事态的发展。而且我再次提醒你，局面充满危机。” Zb2.o5#}  
  “我不怕。”李霜眉仰起脸，注视着廖拓。 A[Vhy;xz  
  “每一个环节在衔接中，都可能出现疏漏。所以我们要求每一步都紧密连接。” #Qd"d3QG  
  “对手难道不会有虚隙吗？”

廖拓沉默下来，注视着李霜眉。“说得好。你认为你能出现在这里，就是对手的疏漏造成的？” M!iYj+nrP  
  “可以这样理解。”李霜眉冷静地说，“让我来这里的人，名叫薇薇。” lLZ?&z$  
  “薇薇？”廖拓想起来，他和柳菁菁去“阳光地带”歌厅找到的风尘女，一个妖艳的女人，喜欢“火焰山”鸡尾酒。 C6c]M@6  
  “你一定见过薇薇吧？”李霜眉问。 D?P1\<A~  
  廖拓点点头。“我们能找到你，就是她提供的消息，但她似乎和你并不熟悉。” -;U3$[T,J7  
  “薇薇是大宏的……怎么说呢？他们的友情很奇怪，算是红颜知己。” fYgX|#Me  
  廖拓迅速思考着。看来薇薇是个关键人物。如果说整个事件是一条线，那么，这条线在发展过程中，每一个环节都会出现转折性的人物。薇薇已经出现了三次。 _pR7sNeV  
  第一次是8月17日，陈大宏家外面，薇薇看到李霜眉，并告诉警察，她听到李霜眉的呼唤。 ^BQ*l5K  
  第二次是在“阳光地带”歌厅，有那么一瞬，薇薇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并向警察提供了李霜眉的职业，以及李霜眉在西草路的住址。 cz$ q~)I$  
  现在是第三次。 }'Yk #Q  
  “薇薇是用什么方式通知你的？”廖拓问，“还有，她告诉了你什么？”

第四十四章 死穴 xnG,1doa  
  oj~0zJI  
  “只有四个字。”李霜眉回答，“今天傍晚，我听到后窗传来的呼唤声。” )qx,>PL  
  “她在呼唤你？”廖拓注视着李霜眉。 K~aIY0=<  
  “是的，幽远的呼唤，声音很模糊：井底之蛙。” `Hq)g1a7q  
  “就这些？” C!aK5rqhv  
  “我走到后窗，看到薇薇站在一棵紫槐树下。” >L>t$1hXM  
  “你认出了她。” IMay`us]:8  
  “她在大宏的朋友圈里很有名。” tL~?)2uEN  
  陈大宏8月17日的家宴，邀请的女宾客只有薇薇，可见薇薇在其中的地位。 kKRZ79"7s  
  “你觉得薇薇是在呼唤你？”廖拓问。 @AU<'?k  
  “女人的直觉。有时心灵感应这种东西，还是要信的。8月17号傍晚，只有薇薇听到我喊‘焚虎’，今天傍晚，我又听到她说‘井底之蛙’。然后她转身走了。” f6Io|CZWJ  
  “你决定跟着她。”

“当然还有一个因素，”李霜眉低头看看怀里的猫。“除了薇薇的呼唤之外，焚虎的表现也很重要。” ^#VyIF3q  
  “它怎么了？” $}G03G@  
  “焚虎又变得焦躁不安。它想从屋里出来。” Z:PsQ~M  
  “它想去平阳医院？” GKNH{|B$D  
  “薇薇的方向正是平阳医院，我跟着她，越接近医院，焚虎越安静。”李霜眉慢慢走到病床边，审视宁度的面庞，“我不知道薇薇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自己进了医院，听到值班护士在议论宁度。廖警官，情况就是这样，你可以当作无稽之谈，但我不想再讨论了。我们没有必要延误宁度的治疗。” n\}!'>d'  
  廖拓注视李霜眉的侧影。李霜眉的长发披垂在肩头，半边脸露出来，泛着洁白的光泽，像一只瓷器。她的眼睛明亮起来。 bmotR8d  
  “好吧。”廖拓退到门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等待。 [ds:LQq)/  
  病床上那张蓝色的脸，呆板僵硬，没有一丝复苏的迹象。李霜眉将怀里的猫放在床上，挨着宁度的脚。她拿出布包，打开，小木盒散发着幽幽清香。 Vt:]D?\3  
  李霜眉取出一支银针，手指轻轻捻了捻，刺进宁度的头顶；再将第二支银针，刺入宁度的肚脐；第三支和第四支银针，分别刺入宁度的左右脚心。

“百会、神阙、涌泉，这些穴位连接了全身经脉。”李霜眉说。 Yjv}@i"  
  灯光下，四支银针几乎看不到，只有几丝亮银色的闪烁，细微飘忽，像星光的触须。 ^$SI5WK&)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针灸时候，有个感觉，我觉得这些银针，如同骤然划过的记忆，留下的印痕。”李霜眉轻声细语地说。 {,tEe'H7  
  “你在哪里学的针灸？”廖拓问。 *,X;4?:,  
  “我的家乡，”李霜眉转过脸，扫了廖拓一眼。“你肯定已经知道了，我的家乡在中俄边境，漠河的一座小镇。记忆中，那里的群山是有生命的，它们的思维埋在冻土里。” PjNOeI@G  
  李霜眉又捻起两支银针，闭起眼睛。廖拓这才发现，李霜眉针灸的时候根本不看病人，只是凭借感觉。 FjqoO.  
  廖拓懂一点中医知识，太阳穴很熟悉，眉梢与眼角之间向后约一寸的凹处，另一支银针刺在第二腰椎与第三腰椎棘突之间。两支银针触目惊心。 `z%f@/:fG  
  李霜眉睁开眼睛。“太阳穴和命门穴，都是危险的穴位。太阳穴又被称作‘奇穴’，命门穴则属于督脉，稍有不慎，会冲击脊椎破气机。” =V~pQbZ  
  廖拓微微吸了口气。“你一边针灸，一边可以和人对话吗？”

李霜眉笑了。“全神贯注是应该的。我闭起眼睛的时候，全世界就只有我的触觉，通过银针传遍我的全身。我与病人的血脉相连，我能感知到他的痛苦。”李霜眉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下一个时间。廖拓发现，李霜眉的眼角和嘴角都在微微抖动，额头浸满细密汗珠。 MiHa'90{K  
  “李小姐，你没事吗？”廖拓关切地问。 -yyim;Nj  
  李霜眉似乎没听到廖拓的问话。她喃喃地说：“廖警官，我请你信任我，原因就在这里。我要针刺的穴位，全部都是死穴。” $>^DkrOd  
  “你和谁学的针灸？” UF37|+"E  
  “从五岁那年开始，我经常走进大兴安岭。” LF6PKS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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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人家讲，我父亲是翻过大兴安岭走掉的，从那以后再没有回来。我恨他，又想找到他。现在我都不明白，我对他究竟恨多一分，还是依恋多一分。” arVu`pD*n  
  “你母亲呢？”

“她已经是半疯半傻了。所以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爱情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毁掉一个人的世界。”李霜眉淡淡地说，“我与大宏相识、相爱，却始终保持着距离，就是源自当年的印象。童年阴影已经深深刻在我心里，永远无法消除，成了我的禁忌。我有自己的戒律，不想被爱情焚毁。但是大宏死后，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对他的爱有多么强烈，已经远远超过自己的想像。可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能看着焚虎的瞳孔，从那里寻找爱情燃烧的灰烬。” q8Jhs7fv  
  猫轻声叫了一声，三瓣嘴里吐出的舌头，抽打着空气。舌苔的纹络一闪而过。 ) |t;nK,  
  廖拓沉默着。直到此时，他才感觉自己真正接近了李霜眉的内心世界。她对爱情的执著与逃避，她对人世的感动与漠视——所有一切交织起来，一个矛盾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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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霜眉再次闭起眼睛，在宁度的“哑门穴”和“风池穴”，各刺入一支银针。 *r)/Vx `S  
  这次她停留的时间略久一些，手指捻动银针，额头渗出的汗水更多了。 R!)3{cjU@  
  她舒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 g49G7sk  
  “休息一会儿吧。”廖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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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停。”李霜眉说，“时间的流转，与人体中的气脉流转是相应的。穴位就如同一道道河湾，蓄积着能量，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某个特定的穴位，能量最强——这就是针灸的实质，一支银针仿佛一根天线。”

“你师傅一定很了不起。”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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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相貌很丑，声音却很好听。后来我回忆的时候，还是无法确定他的年龄，”李霜眉笑了。“七岁那年的秋天，我进大兴安岭，又冷又饿，师傅把我从昏迷中救了出来。” lhPxMMS`j  
  “他针灸的时候，也是闭着眼睛吗？”廖拓问。 w! PguP  
  “他是盲人。”李霜眉说。 !;UoZ~  
  廖拓微微有些惊讶。这时，李霜眉起身，捻动银针，又在“人中穴”、“哑门穴”、“人迎穴”刺入三支银针。 q?qH7={,eu  
  良久，她坐下来，长舒一口气。 "vX\Q rL  
  廖拓还在思索着。根据漠河县公安局提供的资料，李霜眉十三岁便离开家乡，最后的线索，落到一个名叫李漠生的男人身上。 @R Jr ~y0  
  那个男人是谁？李霜眉的本来名字是什么？她的父亲是否俄罗斯籍？ ^'n;W<\p)  
  “李小姐，你再没有回过漠河吗？”廖拓问。 uO)vGzt3^x  
  “没有。”李霜眉掏出手绢，轻轻擦拭额头。那只猫始终静静注视着她，出奇地安静。“廖警官，关于我的身世背景，你了解多少？” @*roW{ ?!  
  廖拓一怔，没想到李霜眉会在这里，主动触及这个话题。 \YSprXe  
  “李漠生是谁？”廖拓问。 Ciy%7_~\  
  李霜眉沉默片刻，说：“他算是我的养父吧。我父亲离开漠河后，他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我母亲不可能爱他，但女人总需要情感寄托，她已经半疯半傻，默许了李漠生的存在。”

“然后呢？”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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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漠生也消失了。” ?E<9H/  
  “什么？” eL<jA9cJ9  
  “李漠生消失了。”李霜眉低声说，“我生命中出现的重要男人，无论什么身份，都会离开我。我父亲是这样，李漠生是这样，大宏也是这样。” p:)=i"uL  
  廖拓考虑要不要再追问下去。 _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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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霜眉忽然站起身，说道：“廖警官，请你回避一下。” }KO <II  
  廖拓看了看李霜眉，她的眼里充满执著。廖拓转身离开病房。 ;!C_}P  
  廖拓在走廊徘徊着。与李霜眉的对话，暂时缓解了他对宁度的担忧。接下来还将发生什么，似乎已不受他的控制了。 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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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李霜眉的声音飘出来：“廖警官，你可以进来了。” D&@Iuo  
  廖拓推开门，心头一震。这段时间，李霜眉好像换了一个人，脸色惨白如纸，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一座蜡像。 Wffz&pR8  
  李霜眉与宁度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宁度的皮肤依然泛着浅蓝的光泽。 4U16'd  
  宁度身上密布着银针。 ExMd$`gW  
  “一共三十六支银针，”李霜眉虚弱地说。“三十六个死穴。就是这样。” T|0+o+i  
  银针微微战栗，在廖拓眼里化作一片星光。

第四十五章 九零年代的思绪 jEwt1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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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度僵硬的四肢没有任何变化，皮肤上的蓝色光泽反而在加深。 $:\`E56\  
  廖拓从李霜眉脸上看到一丝不确定的情绪。 rlA/eQrS  
  “廖警官，你去休息吧。”李霜眉忽然说道。 HTv#2WX  
  廖拓观察宁度的脸庞。宁度的眉峰闪闪发光，紧闭的眼皮一动不动。宁度全身遍布银针，在每一个死穴上战栗着。如果没有心理准备，突然看到这幅场景，会以为病床上的人正在遭受最残忍的酷刑。 qE|syA9  
  “还需要等多久？”廖拓问。 !%D';wQ,/  
  “等什么？”李霜眉反问。 X:I2wJDs\  
  “宁度苏醒。” hF$qH^-c*A  
  “他今天晚上醒不来。”李霜眉静静地说，“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C F3?e6  
  廖拓沉吟片刻。明天早晨，平阳医院的大夫上班后，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宁度的事。诊断书已经签过字，宁度宣告死亡。医生允许廖拓今晚留在这里，只是满足他的一份心愿。

“你的意思是……宁度可能会躺很久？”廖拓的声音有些艰涩。 ;'8Wl  
  “我无法确定。”李霜眉说，“每个人的情况不同。” 'JJKnE zQ  
  廖拓走到床边，俯身，更仔细地打量宁度。银针不再颤抖，宁度的皮肤上似乎漫起一股寒气，蓝色血管微微可见。 !ess.U&m'  
  “怎么成了半透明的状态？”廖拓低沉地问。李霜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廖拓转过脸，注视李霜眉，又问，“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qbfX(`nS  
  李霜眉笑了，反问：“还有比现在更糟的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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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不会变成……植物人？”廖拓艰难地说。 _^#eO`4"  
  蓝色植物人，无法想像。廖拓的眼角痉挛起来。 05T?c{ ;  
  “廖警官，你太累了。”李霜眉幽幽地说，“我在这里等到天亮。如果你真的信任我，就请到隔壁房间休息吧。”廖拓起身，朝门外走去。李霜眉最后说道：“我也只等到天亮。” ?L7DVwVa,I  
  廖拓进了隔壁病房，里面没人，医院特意留给警察休息的地方。 *oz#YGNm  
  廖拓躺在床上，又坐起来，在房间徘徊。他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眼前还是出现弟弟廖飞的身影，与宁度的身影融合起来。 7=^}{  
  这是一次拯救的机会，不仅仅只是拯救宁度，还要拯救那段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如果这次失败了，廖拓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他让自己镇静下来，从随身携带的皮夹里，拿出一个本子。这是李霜眉在相猫馆送给他的日记。他大致看过一遍，多是李霜眉的心情碎片。 6h)_{| L)  
  女人愿意把日记本呈现给另一个人，表明她的绝对信赖，同时也证明，她对自己要求的事情，充满了执著信念——李霜眉要找到谋杀陈大宏的凶手！ f^B'BioW(  
  李霜眉在日记中，回忆了童年，回忆了和陈大宏的相遇、相知、相爱。两个不同类型的人，偏偏被一根红线紧密连接，看到这些文字，不得不感慨爱情的匪夷所思。 KFHZ3HZ:>  
  了解一个女人，必须从她的爱情观入手。 G Zu12\0nZ  
  李霜眉能清楚地看待一切，她相信爱情是一口苦井，是悲伤的源泉，就像佛教徒内心的涅磐概念，更多地存在于悲观的持续冥想中。 hE5?G;  
  童年在母亲身上感知到的痛苦，在李霜眉的心里留下阴影。与陈大宏在一起，她从思想上承认这份爱情，然而在她的神经和骨头里，却只感受到惶惑不安。 U(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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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本日记看得出来，这些年来，李霜眉一刻也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观察和研究。 t-KicLr  
  日记本的黑色封面上，有一条冰蓝色印迹，很像手指的刮痕。廖拓随手打开，洁白的纸页，一个名字忽然跳出来：李漠生。 ,o%by5j"^N  
  廖拓以前匆匆翻阅时，没注意这一页。他凝神细看——

1995年11月13日，雪花。 uK$ Xqo%L  
  妈妈告诉我，李漠生又盗墓了。偷了两具尸体。他把尸体放在地下室，那里是他的“鱼塘”，有一只大柜子。我听到他对妈妈说，要把院里的浮土清扫干净。草坪真的脏了，有些土是从郊外的公墓带进来的，上面还有死人的指纹和脚印。 F+(S-Qk1  
  他恳请妈妈（或者说是警告），不要把他做的事说出去，也不能告诉我。 3=sBe H
L  
  妈妈根本不在乎他做了什么。爸爸离开后，妈妈也跟着离开了，现在留下来的，只是一个躯壳。李漠生不是我的爸爸，但他做了爸爸该做的事。李漠生帮我们赚钱，还帮我们盖了房子，使我们在零下二十度的时候，不会被冻死。 (~N?kh:  
  他把偷来的尸体卖给医疗机构。 /\-}-"dm  
  以前，医疗机构通过合法途径购买解剖用的尸体，现在，有人帮李漠生处理收据，帮他伪造付款证明，公墓的死人可以源源不断走进医疗机构。 9X4[Zk  
  有时妈妈会去“鱼塘”看看，掀开柜子看里面的死人，露出痴呆的笑容。 >"bW'  
  我们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