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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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上、下) 3&+dyhL'w 4u6 FvN FAEF 和子嫁到台湾来已经十多年了,她望著眼前的景致,轻嘆了一口气。 E7fQ9] 下雪了,台湾从来不下雪,但今年却一反常态地下起了雪,是因為湿气的关系吗?还是老天在呼应她思乡的心情? J+`aj8_ B g[O?wH-a 引起她想家的,是一封来自北海道的信。 ,2nu*+6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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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s 姐姐: 8|i'~B
FHs C7FQc{ 最近好吗?妈妈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一直嚷著要再见妳一面,如果可以的话,请回家来一趟吧。 m!/TJhiQ [34N/;5 y("WnVI ,Y/B49 和真一 ;7lON-@BI TlS? S+ 3F2IL)Hn X
."z+-eh 和子不知是第几次看这封信了,心裡一直拿不定主意,该回去一趟吗?毕竟自己是為了逃避『过去』才嫁到台湾来的…… ?8-!hU@Q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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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 「亲爱的,」和子踱回房裡,在和室的纸门外跪坐著,「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G%erh}0~ HY)xT$/J 和子的丈夫是台湾角头林文隆,外号「说事仙」,在道上有一等一的地位,為人十分低调,对于长辈及下面的人都有著很好的应对进退,表面上他是个正当的生意人,不管是黑道白道都要卖他三分面子。 'QCIKCn< \Fz9O-jb4 刚好呼应和子的身份──日本竹口组组长竹口介信的女儿。 1ML
L ~T1W-ig4[* 虽然和子是这样的身份,却十分遵循日本传统妇德,一切以丈夫為重心,默默地守在丈夫背后,给予丈夫强大的支援。 MxsLrWxm DXLXGvcM 「什麼事?」林文隆在日本求学,偶然认识了竹口和子,两人的异国恋情发展得很迅速。在和子带林文隆回家时,当时的林文隆只是一名单纯的留学生,但在见到日本北部最大黑道势力之一的竹口组组长,竟能沉稳地得体应对,这让竹口介信大為讚赏,一口就答应了两人的交往,并且培养為自己的心腹。 e x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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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V 几年后,竹口运用势力及管道,跟台湾的各地地方角头有了接触,并且让林文隆正式浮上檯面,从此在台湾有了一方势力。 G)Gp}4gV} VL9wRu; 「我能进来吗?」和子问,她的身影投在纸门上。 i.Rl&t $+*nb4 「进来吧。」林文隆接受日本教育,在生活习惯及居住环境上也跟日本人相似,為了让和子适应台湾的生活,他们在阳明山上有一栋仿造与和子在北海道娘家一样气派雄伟的建筑。 1>J.kQR^ ~rb0G*R> 和子微微倾著身子,在拉上纸门后,外头的冷冽空气也被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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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1)r| 「亲爱的,」她思考著,想著如何开口,「家裡来了封信……」她把信的内容说了一遍,并且询问著:「你觉得如何?我要不要回家去一趟呢?」 : ,l7e )d2Z g 林文隆自书中抬起视线,看著和子不老的容顏,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她把美貌保持得相当完美,她那样事事以他為尊,眼底儘是完全的信赖,好似只要他说一,她便不敢有二心,这样的和子一直让他很疼爱。 G?W:O{n3
Bu{Kjv 这样的要求又有何妨? =_dM@
j ^[?y 2A: 「什麼时候要去?」他的嗓音依旧威严,即便夫妻这麼久了,他一直依著竹口介信曾对他的教诲:不卑不亢,不屈不挠,当个和子永远尊敬的丈夫。 ?"x4u#x Ei4^__g\' 「可以的话,明天我就出发。」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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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味深长地看著她一眼,「只是去看看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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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L*Gi* 她打自心底惊跳了一下,没想到丈夫会这麼问,「当……当然有空也会去拜访一下老朋友。」 ]Y\$U<YjO Z1
D 「那好吧,我让人陪妳回去。」他没再多问什麼,视线再度回到书上。 {[H_Vl@ 75# 8P?i 「嗯,谢谢你。」和子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Mn0.!J
" 8rsc@]W hd)Jq'MCS L`+[mX&2B 隔日,和子搭上飞往日本的飞机,再度回到她睽违已久的家乡。 op6]"ZV-C g*V.u]U!i yfG;OnkZ LZykc
c9g 「和子夫人,恭侯多时了。」 ")Fd'&58 Rt8[P6e"q 一出机场,自家裡派来接她的黑色轿车一字排开,两旁穿著整齐的黑色西装让她有点退却,她在台湾虽然也是角头的老婆,但是她深居简出,跟丈夫出门从不需要这麼大阵仗。 ]Z!Y*v b RR N 她心裡有些埋怨和真一,何必要这麼大场面?
Fw<"]*iu P<]U 上了车之后,原本尘封的记忆也开始一层一层地吹开了厚重的灰沙,车子上了高速公路,远方那座灰扑扑的山影将她的回忆加深了许多,像是要提醒她似的。 \o>-L\`
O LDt6<D8,Q 这座在地人俗称的『野樱山』是她的家乡。她在这裡出生,在这裡长大,在这裡学会父亲教授的防身术,也在这裡谈著青春年少时的青涩恋爱,更在这裡遇见她今生唯一的伴侣林文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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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z| 啊,人生真的很奇妙,有时候一点小事,就会改变一生。若当时她不在那片古老的野樱林裡,若不是林文隆迷了路遇见她,那麼她的人生将会是如何呢? >tM4|w|
YdhTjvx 她陷入好深好深的回忆裡,那像海一般深刻的画面带领著她,和子感觉她又回到那时候了,那个青涩、安静却无所不畏的她了。 X7*F~LFrj k~tEUsv 她微笑著,為至今依旧平静的人生感到满意,她有个疼爱她的丈夫,有个完整的家,虽然膝下无子,但她还是幸福,看来当时的抉择是对的。 Bz]tKJ Cj0r2^` 渐渐车子驶往山路,可是这裡已不是印象中的石子路了,而是新铺的柏油路,原本是野樱林,也被开垦成光秃秃的空地,每一吋泥土全被翻开了来。 hG1$YE *rq*li; 「这裡……是怎麼回事?」她问著开车的人,她已经记不起来他的名字。 |bnd92fvks 7[
m+r:y 「政府要在这裡重划野樱保护区,并且把规划观光路线,把一些老樱树给移到保护区去,以便吸引一些外国游客,当然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这些老树都有好几百年了,要是移不成,应该也会牺牲掉一些老樱树吧。反正这附近全是竹口家的私有地,竹口组长已经与策动这个计划的议员协商好了,以后这个规划区的税收及对外营业收入,竹口家是有权利分到一杯羹的……」 ,?GwA@~$k: A0{xt*g 但和子完全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她呆楞著,要把这些老树移走? =3bk=vy <XeDJ8
' 不……不行!她的『秘密』全部在这片老树林裡,怎麼可以有人来动它呢?!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她……她想都不敢想!
PL:(Se% !1$x4 qxS 她感到几分鐘前的满足平静已一片一片地崩坍了。 lJK]S=cd vpu#!(N |J&\/
8Q bQaRl=:[: 「欢迎回家,姐姐。」和真一的年纪实在还不适合做一个当家的,他太年轻,不够世故,对人的观察还不够火候,竹口介信原本属意要让和子继承竹口组,但怕底下的人对于女人当家口服心不服,老竹口也就做罢。 5 {! fa ;As~TGiT 「只是接个机就摆个这种场面,怕人不知道你是黑社会?」和子埋怨地道,一向温婉的她鲜少出现不满的情绪。 Thggas, $[T~<I 和真一隻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c~T{; 6qZQ20h 经过了漫长的山路,和子也渐渐冷静下来,她不能乱了阵脚,先弄清楚状况再说。 3!P^?[p3 nDrRK 「母亲呢?」她问,这才是她回来的主因。 uz3cho' @fd< 和真一朝长廊后面微微点头,和子看著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家。 h[(YH ;Y |.; N_i 严格来说,竹口静乃并不是和子的妈妈,她是和子的继母,竹口静乃在和子母亲死后第二年春天进了竹口家,她原本是竹口介信在外面的情妇。 =]@Bc
7@ `q}D#0 那年的野樱开得像雪一般,幽静且繽纷,凄美得像是一首诗。 I"]E}n d)
L4iWR/& 几个月后,静乃生下了和真一,竹口介信将注意力全放在这个唯一的儿子身上,冷落了那时才刚上高中的和子。 {V[x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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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有时候,和子不免跟和真一吃味,但后来又觉得自己小心眼,这种矛盾且复杂的心情一直困扰著青春期的她,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没错……都过去了…… RY5e%/bg~U oypLE=H 「她现在怎麼样了?」她再问,已经来到长廊转角处,再几步路就是静乃的房间了。 ca=MUm=B mLq0;uGL| 和真一向她靠近了点说:「有时会神智不清,情绪也不太稳定,甚至会胡言乱语,老人痴呆了。」 {r&r^!K; Nr@,In|JS 她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在他脸上应该出现的担忧,似乎他母亲的痴呆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6UIS4_
{Lju7'5L 她為何要见我?和子疑惑著,她跪坐在纸门外,轻声道:「母亲,是我和子,我回来看您了。」 $(&uaDYv d^'_H>x 「姐姐,妳不必行礼了,她现在根本无法回应妳。」和真一靠著木柱,一副吊儿郎当样。 &Zz&VwWR
o]0E 她洩气地垂下肩膀,伸手去轻拉纸门,一股属于老年人身上的体味自门缝中无声息地钻出来。 v0'z''KM! z7fX!'3V 「唔……」一声无力且幽长的呻吟,紧紧挑动了和子的神经。 S> Fb'rJ3 xgOt%7sb 「母亲?我是和子。」她依旧维持著她优雅的小碎步,来到静乃的病榻前。 ~&/Nl_# X>dQK4!R 那年老的身躯转身过来,静乃充满皱纹的脸正对著她。 c'$y_] Ds=d~sN u 「和子?」 ''2:ZX X a aVq>$G3 「是,是我。」 b?k,_;\ P w6l' 「唔。」她深吸了一口气,接著嘆了长长的一口气,「妳回来了……而我也快死了。」 P'}EZ' :|l0x
a 和子不语,她不知道静乃说这些话语有何用意。 uToi4]w"y F, =
WfM\ 「有些事,不能让它跟我著进棺材,」静乃这时似乎非常清醒,她的表情显出一股不该有的生气,显然和子的到来让她有了一些力量。 QKk7"2t| 9'X
"a 「我知道一些事,」静乃眼睛周围长满了老人斑,眼珠混浊定在和子身上,岁月残酷地在她身上刻下铭记,「我知道是谁杀了文太。」 x+sSmW *`s*l+0b 和子只是微微地变了一下表情,并且态度转為冷漠,这个名字让她感到厌恶,而这个话题自老竹口死后便变成和子与静乃间白热化的战争,「文太舅舅只是失了踪,或许是他太懦弱,不敢面对既成的事,身為竹口组组长的保鑣,他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她毫不隐瞒对于后母的弟弟的憎恶之情。 gC6Gm':c J?p|Vy|9 「不!妳胡说!」静乃忽然吼叫了出来,她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将和子的耳膜穿破,但她不為所动。 k H06Cb jcePSps] 静乃依旧激动地叫喊著:「文太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h\C1:0x{ jp-(n z\ 「母亲,您休息吧。」和子厌烦跟静乃旧事重提,准备告退,静乃出其不意地抓住和子的手,那力气大得惊人,「妳跟我都知道!是谁杀了文太!妳知道的,妳会下地狱的!妳一定会!一定会!」 -6q7ze{@ Vl7V?`_4 和子轻轻地靠近静乃,冷冷地低语:「母亲……别忘了,我也知道一些事,一些有关和真一的『真实身份』,我随时都能回来继承的,我也随时都能让和真一比死还不如,您还是带著您的秘密进棺材吧,您不说,我也就什麼都不会说。」 E]Cm#B sI)jqHZG 静乃听见和子的低语,顿时又惊又怒:「妳……妳是鬼!妳会不得好死!文太会……会回来报仇的,他会……唔!」静乃一时恼火攻心,摀住心口,昏厥了过去。 G$`
hPNSh r*7J#M / 鬼?她嘲讽地弄笑,妳不是第一个这麼说的人。 p,4S?cr>a 7vqE@;:dt 和子并不马上慌张地叫人,反而静静地等待了一、两分鐘,确定静乃的呼吸虽然急遽,但还是维持著,她这才拉开纸门唤了人来。 b^Do[o}5 &S^a_L: CJ;D&qo ylmVmHmc 「她还是以為文太舅舅的失踪跟姐姐妳有关?」和真一在隔了两间房间都还能听见静乃诅咒的尖叫声,他对这个一点记忆也没有的舅舅毫无感觉。 AWZ4h,as{ 2 $Z4 >! 和子看了这个跟自己不同母亲的弟弟一眼,「她叫我回来就是要提醒我这件事?」 *XXa9z B)DtJf 「不,我想跟最近在野樱林挖出一具骸骨有关。」 Zf)<)o* ?.I1"C,#VJ 和子的心臟好像被狠狠地捏了一把,一具什麼?! yWYsN \a:-xwUu< 但她仍一如平常,十分平静地问:「骸骨?在竹口家的私人產业裡挖出一具骸骨?」 kKQD$g.z6 `)jAdad-s 「嗯,老实说我也很惊讶,有谁这麼大胆跑到竹口家的势力范围来杀人,还敢埋在老樱树底下,这让我的计划有了些延迟,那个该死的议员怕出事,要我私底下快解决这件事,他还以為那个死人骨头是老头子当家时干的好事,真是混帐东西。」 <l)I%1T_c <XpG
5vV 和子的手心在冒汗,她忽然想起在台湾的那场雪,那场莫名的雪,难道是在提醒她? ovtZHq/ 0@!-+}i 「现在那副骸骨呢?」 R*"zLJP Jl)Q# 「嗯?我们报警了,警察目前正在查明死者的身份。」 =HoA2,R) r2;+ACwWf_ 「你找警察帮忙?」和子感到不可思议,要是父亲在世是绝不可能这麼做的。 U,9=&"e b -A8CW9|mk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和真一看了和子一眼,似乎為自己的作為沾沾自喜,「光靠收保护费及经营地下钱庄跟应召站已不足以应付现有的开支,竹口组必须走向企业化经营,表面上的功夫当然免不了,把骸骨交给警方是最明智不过的选择,直接跟警方表示,这副骨头跟竹口组一点关系也没有,暗中我们还可以『关心』一下,竹口组对外正在努力漂白呢。」说完,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sXk,I; X{5(i3?S 和子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著很高明的险棋,然她担心的是骸骨的身份,她决定要去查明一下,说不定只是她在庸人自扰。 B?XqH_=0L ][Cg8 「我累了,到晚餐前都不要叫我。」说完,她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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